原创陈仁寿走进本草纲目的精彩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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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整理、编辑：于海丽

陈仁寿

南京中医药大学中医药文献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说明：本文接上篇，因16日发送未成功，系补发。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以查看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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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本草纲目》的价值为何很高，出版过程中有哪些故事？

《本草纲目》总共一百九十二万字。这里的内容有理论的东西、有药物的东西，有医理有药理，内容很广。我们经常很多人说，我到底看它什么？可能我们绝大部分人喜欢看的是它的药物功效部分。但是事实上功效部分仅仅是《本草纲目》中很少的一部分，书里有很多的序例，介绍了历代著作的情况；三十三个专题介绍了明代以前的四十多部本草著作，而且勾勒出我们药学发展的大体轮廓，详细地列出了守医矩的医家以及经史百家的书目。那么，我们很多搞文学的人从中应该能看到很多的东西。

《本草纲目》》中还有许多药物的配伍知识，比如药物的君臣佐使、七情配伍、四气五味、有毒无毒以及如何采收加工等等，这些内容都非常全面，所以我觉得《本草纲目》应该既是专业的书又是一部科普的书。那么科普书怎么读，专业的书怎么读，应该说角度是不一样的。那我想我们后面会有人进一步的加深其中的引导吧，引导我们如何来读。但是如果真的是读《本草纲目》还是需要一个细致、认真的过程。有时候我们说本草很难读，但是事实上在医书当中，由于《本草纲目》是药学知识，应该说相对而言还是好读的。

读本草有一个需要注意的，我们历代本草有一个这样的规律，它事实上是知识的的层层积累。《本草纲目》最伟大之处就是所有的内容都有出处，所以我们从中能看到是谁写的、谁说的这句话，我们能够追根溯源。本草的内容是慢慢的累积的，是继承了我国的本草编写体例，每个资料都注明了出处，甚至还有药物的典故。我们如果对这个感兴趣，比如我看最近群里很多人对药名感兴趣，我们就可以认真读一下“释名”项，《本草纲目》对每一个名称都有解释的来历。

另外，《本草纲目》中的资料摘录者都是按照年代排的。比如，若此处摘录自唐代的《新修本草》，就会注明“唐本草”，这些都非常清晰。所以在读《本草纲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我们不要认为都是李时珍写的，很多的是李时珍把它摘录下来的。每一个条文之后，他有注明是谁。那么，如果这一条文字后面有“时珍”二字，那才是李时珍的。这个大家要搞清楚，如果搞不清楚，现在很多人在引用李时珍的话时往往是错的。因为这个条文不是李时珍的，是李时珍引用的其他人的话。

再者，李时珍的分类是按照自然的分类方法，是很接近我们现在的植物学、矿物学、动物学的自然分类方法。他把药物分成水、火、土、金石、草、谷、木、菜、果、服、器、虫子、鳞、介、禽、兽总共十六部，包括六十类。他的条目是非常清晰的，也非常符合我们现在的科学分类方法。另外，他的分类中每一个内容都非常的简洁。他的分类方法符合我们现在植物学上的分类，叫做“从微至巨、从贱至贵”。

李时珍按照自然分类的方法是现代生物分类法的重要方法之一，比现代植物学创始人林奈的《自然系统》还早了一个半世纪。所以，李时珍的确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我们古代的很多医学家，我们有的时候还不能称之为科学家，但是，李时珍在植物学、矿物学以及化学上的贡献，他完全可以配得上“科学家”的名称。所以我们在包括中小学里的墙上看到，世界著名科学家里有李时珍的，因为他才是真正的古代科学家。

《本草纲目》分类方法非常细致，所以叫“纲目”。在每一份药下面《本草纲目》也非常详尽，分成几类，比如释名、集解、修治、、正误、发明、气味、主治、附方八类。他主要从药物的名称、来历和它的历史、形态、以及它的功能、方剂上认识的非常详细。“释名”有很多古代书中的名字，包括《说文解字》。所以，李时珍的内容不光是医术，还有很多的经史子集当中的内容，他用其中对字词的解释，来解释这个名称是怎么来的，非常有意思，值得我们去学习。

释名之后第二项是正误，就是纠正古书中的一些错误。比如古人经常会把药名或生长期写错掉。由于我们古代有同名异物之说，有的药名字一样，但事实上来历不同。比如三七，我们广西三七“田七”是最好的，但是我们也有野三七和土三七，那是完全不一样。你如果本来应该吃三七结果你吃了野三七或土三七，那都是有毒的。所以我们最近有报道说，有的人吃了三七中毒了。后来经过药学鉴定发现，他原来是用的野三七，那根本不是三七。

“集解”就是对古代关于药物的产地、形态、摘采等的全部论述。那么从中我们就可以发现它的产地、还有多少地方有，更重要的就是我们发现事实上我们古代的药材是在不断演变的。有的时候是长在这个地方，由于环境的改变，过段时间又不长在这地方了。这样的收录对这我们了解品种的演变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们研究植物学的人经常也会看这本书，从中能看到古代的植物到底是生长在哪里的，非常重要。

集解之后有一项叫“修治”。修治就是一个加工炮制。你哪怕洗干净、把一些须根去掉都是一个修治的方法。比如黄芪，生黄芪和炙黄芪质量是完全不一样的。在古代我们非常讲究炮制，但我们现在的人根本做不到了。比如说我刚才讲的何首乌要九蒸九煮，我发现他们现在不这样做了。九蒸九煮是要用黑豆的，而现在我们往往在锅里一遍头就过去了，所以说加工不细致。

气味就是我们药物中的四气五味、有毒无毒。我们经常要了解的比如这味药是凉性、还是温性的，都会在这里说的很清楚。比如红枣是温性的、百合是凉性的，这对我们中医药的最后用药是最重要的。如果不了解这一点就会吃错掉了。《本草纲目》就记述了大量有关气味的内容。更有创新的是他把明代以前及更经远时期的内容收录进去了。

接下来就是“主治”，到底治疗什么病。看了《本草纲目》之后，我们就发现很多药可以治疗疾病的范围远远比我们认识的要广。所以在挖掘药物的功效中，我们经常要看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接下来是“发明”项。与知识的发明一样，在这个当中，李时珍有自己的体会。他充分利用了我们的五行之说、阴阳理论。“附方”就是有一些方子。这一点可能是我们大家感兴趣的，比如哪些方子可以用，这些其实还是要在医生指导下使用。我们别小看了李时珍的附方中的一些小方子，如果我们真正找出一些小方子用于开发新药，也是非常有价值的。

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获得诺贝尔奖的屠呦呦的青蒿素就来源于什么呢？来源于东晋的葛洪撰写的中医方剂《肘后备急方》一书，原书是没有了，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就记录了它能“治疟疾寒热”的方子。你别看这个小小的方子，它为我们现在获得诺贝尔奖都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李时珍，他真的是一位非常伟大的科学家啊！

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的内容是非常丰富的。我前段时间看到一篇文章中说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是医学百科全书，这是不对的。它应该就是一个百科全书。因为它的内容涉及语言文字、文学、历史、天文、地理、地质、采矿、生物、化学、人文与自然多学科知识，所以《本草纲目》是博物学著作。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先生曾高度评价李时珍，在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一书中这样说的：毫无疑问，明代最伟大的科学成就就是李时珍那部登峰造极的《本草纲目》；达尔文称它为中国的百科全书。所以《本草纲目》的贡献在药物学、医学、植物学、动物学、矿物学、语言学方面都是很大的。

当然，由于受历史的知识的局限，限于当时认识能力和科技水平，书中也有一些错误。比如有一些药物，即动物和人体的排泄物、寡妇的床头灰之类的东西能治疗一些疾病，那么这个就是没有科学道理的。还有他沿袭了古人认为的“孕妇吃了兔肉，孩子生下来会兔唇、嘴唇缺裂”；以及用古代的镜子放门上可以辟邪之类的说法，这些都是没有科学道理的。但是总的来说，他的辉煌成就应该还是很大的，我们有一些反中医者把这些作为诋毁该书的依据是没有意义的。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写了那么长时间，他是如何出版的？事实上，《本草纲目》的出版过程也是经历了很多的波折。我们说他三易其稿非常不容易啊，写稿不容易，成书也不容易。李时珍是一个有宏图志向的人，他觉得自己写了书以后，应该把自己的知识传播给更多的人。由于他的书部头太大，应该是在湖北找不到出版的机会吧。于是，在年的时候，当时他已经六十二岁了，他就由家出发，直接来到金陵，希望在南京求的出版机会。那么，当时的金陵是一个大都市，人文荟萃，有人喜欢看这个书，出书也兴盛。李时珍经过努力最后是在金陵出版的。

谈到《本草纲目》的出版，这里面也有很大的故事。《本草纲目》的出版与王世贞有很大关系。因为李时珍是这样想的：我的书要出版一定要有名家的推荐，所以他来南京找王世贞。当时没找到，因为王世贞是苏州太仓人，他又跑到太仓去找了他，而且跟他见了一面。由于在当时王世贞的名气很大，所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实话王世贞还不怎么看得起李时珍，尽管他年龄比李时珍还小。李时珍仍然很虔诚地等他，还在那儿住了一段时间。

李时珍尽管找到了王世贞，但是王世贞粗略看了一下，并未给他写成序。这还是个谜，因为李时珍当时找他时，还是李时珍成书的十年前，而成书在十年之后。这其中有很多的原因，有人认为当时王世贞迷恋道家，没有心思；还有人认为是王世贞觉得书里面的内容不好，希望李时珍重新写。于是李时珍又花了十年时间，重新写完后又找了王世贞。王世贞看到他经过十年以后写成的《本草纲目》，那是完全不一样了。于是，王世贞又把他原来写的序进行了修改。那么这个序写成了以后，结果是完全不一样了。

今天我们所看到的王世贞写的序，那是对《本草纲目》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在他给《本草纲目》的序言中是这样说的：上自坟典，下及传奇，凡有相关，靡不备采。就是说它内容很广，上下都有，而且王世贞认为这部书“实性理之精微，格物之通典”，是一部百科全书。由于此书本身的优秀再加上王世贞的赞扬，最后在万历十八年联系到了金陵书商胡承龙，那么胡承龙看过之后，他觉得自己肯定要出版这部书。那么我想，我们中国人是不是也有个传统，就是说序言是谁写的也非常重要。所以，总的来说《本草纲目》最后是在金陵出版了。

?三、我们应该买什么样的本草纲目？

《本草纲目》当时出版多少部，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了，但是我们通过资料查明现存的这个版本总共就只有七部。其中有5部藏于国外，国内仅有两部。分别藏于北京的中国中医科学院图书馆以及上海的图书馆。目前根据这两个版本，都有影印本和校点本出版。我们知道《本草纲目》有一祖三系，金陵本是《本草纲目》的祖本，接下来是三系，分别是江西本、钱蔚起、张绍棠本。总的来说我们现在推崇的还是《本草纲目》金陵本。

那么，关于《本草纲目》金陵本，我们现在要看谁的金陵本比较好呢？现在我们能查到的有上海科技出版社根据上海图书馆金陵本影印的一个本子，但不是太清楚。另外又有中国古籍出版社根据中国中医研究院藏本出版的一个铅印本。但是我觉得现在最好的应该是年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由北京中医药大学医古文专家钱超尘先生领衔，温长路、赵怀舟、温武兵等四位学者共同完成的《金陵本新校正》本。这个本子，我个人觉得比较好。那么其它的江西本、钱蔚起本、张绍棠本，作为我们普通读者来说，我觉得我们可以不去读。但是刚才讲的钱超尘先生的本子，最好也适合于我们专家读。那么，我们普通读者要读什么《本草纲目》比较好呢?

我们普通读者读《本草纲目》就是看自己的兴趣。如果有的人喜欢看图，就看这个《本草纲目》图谱；如果有的人喜欢看这里养生的东西，那么大家就看一些《本草纲目》里的补益药、养身篇、妇科病之类的比较好。但是这些书太多太多了，它就是一本畅销书，甚至是街头拖车上打一折二折的书，这些书大家千万不要买。我这里提醒大家要选取出版社，一定要看准这个出版社是人民卫生出版社、医药出版社、中药出版社或者地方性的科技出版社。另外一个，还要是专家编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出版社，一定不要买。

《本草纲目》的出版社当中还有一些是叫做“文学出版”、“人民出版社”或“某某出版社”的，我建议也不要买。因为一般来说，中药专家编《本草纲目》延续的图书是不会在这些出版社出版的，所以我建议大家不要去买。至于要推荐谁的书，如果大家真要认真的学习《本草纲目》，我还是建议和推荐我前面所讲的专家编的书。由于时间关系，我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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